常州一夜

大学时写过一篇文章,题目叫做盘锦一日,当时写下那个题目就觉得淫荡荡的,但也挺有意思,於是这次想了这个题目。

周六中午一点多从杭州北站出发,到常州是四点多,在麦当劳吃了两只甜筒,峰就来了,潜在外地培训,本来这一趟就是来会他们哥俩来了,结果还不凑巧。一见面峰问,换手机了?实际上我的手机三年前就换成现在这个了,这个手机之前还陆续用过两个西门子的二手机。峰印象里始终是大一时带去大学那个银灰色的诺基亚1100,我都记不得那个手机的型号是不是1100。

去年比现在早一个月的时候,跟他们俩在红梅公园旁边的江南公社大吃了一顿。饭桌上三人没啥多说,挑挑饭菜,瞎说两句,但是心情都很好。这次也一样。去年坐在旁边的那张桌上,这次和峰坐在靠窗的桌上。饭桌上问了些工作的状况,这几年峰也没有攒下什么钱,只是把大学的助学贷款还了,加上利息将近三万,也不错。

江南公社是个很有意思的饭店,很冲的毛色彩,也很幽默的标语。

峰还是很忠厚,样子很忠厚,人也是,可能不久会辞职回到河北去。从大学至今的这七八年,峰身边似乎也没什么姑娘,他只有两个嗜好,网络小说,电脑游戏。大学时峰打游戏都很少,如果不去上课,他就在寝室看小说。峰当时的电脑应该是华硕主板,七彩虹显卡,一个不知名的显像管显示器,那时候大约是三千块钱。每次回到寝室他总坐在我的床前,伸长了脖子盯着显示器。现在他又在他的手机上看小说。

峰非常感慨于国内技术的落后,他们厂的两台机床,一台是九十年代从德国买的,当时花了五百多万,一台是三年前买的国内的机床,现在那台德国机床的加工精度仍旧控制的很好,而那台国内机床现在根本没法用。一零年他们厂出了将近三百台车,到现在为止这三百台车已经全部返厂修过。

晚上在戚机厂的招待所下榻。最早修这家宾馆的时候应该是戚机厂比较风光的时候,大厅的顶蓬通透的,客房门口的走廊正对着大厅。但是搞不明白宾馆东边的一排房间都是窗子对着大厅。客房的门口贴着戚机厂早年的内燃机车,东方红、东风什么的。

客房的ic门禁不太好用,刷了好几次,才刷开。进门右手边是个简单的衣柜,挂着一件白色的浴袍,下面的小筐子里放着一张衣物清洗的记录单,很久之前放进去的,已经因为受潮翘曲了。那台松下电视机,看起来是九十年代的,大约二十一吋,遥控器外壳已经摔碎了,用胶布绑着,待机键不好使。写字桌的刨花板台面也翘曲了,手按下去松松的。卫生间的门是木门,球锁已经拆了,留下门板上的锁洞,浴缸拆了,浴缸位置的瓷砖颜色不一样。水暖管的布置还是依照浴缸的布置,水龙头在膝盖高的位置,头顶上是花洒。宾馆挺破,不过收拾的很干净,还像模像样的提供早餐,不好吃,白煮蛋在水里泡着,嚼着像海绵。

到现在戚机厂还在做内燃机车,订单已经越来越少了,算上员工工资开销的开支,财务基本入不敷出。设备陈旧,技术陈旧,管理落后,产品落后。据说当年动车组刚刚开始的时候,戚机厂是有机会转型做电车的,但是厂领导生怕转型不成,砸掉厂子丢饭碗,也就没搞电车。

常州是毛色彩很浓的地方,尤其是在戚墅堰。常州的公车一律都是一块钱,如果用公交卡,只要6毛;即便是BRT,价钱还是一块,刷卡6毛。就算是在市中心,BRT还是有专用车道,用鲜艳的黄实线标出来。红梅公园修的很漂亮,养了不少鸟,黑天鹅,火烈鸟。

红梅公园旁边是天宁寺,  天宁寺立着一座高塔,天宁塔,号称“中华第一塔”,在红梅公园里面就能看到。天宁塔脚下有一条巷子叫做洗米弄,峰说叫这个名字的原因是以前这条巷子以前其实是一条河,天宁寺的和尚总是在这条河中淘米洗菜,后来把河填了铺路,叫做洗米弄。常州天宁寺的名气也是很响的。

虽然现在常州的工业区有很多新企业,看起来也很忙碌。但是在戚机厂附近,乃至市区仍然有很浓的老工业城市味道。常州不靠山不靠水,全民娱乐就在公园,吃过晚饭男女老少就在红梅公园遛食锻炼,划船的,或者跑步的。戚机厂的生活区还有一些旧式民房,九十年代之前的单元房,而今已经十分残破了。飞檐走壁的电线爬在外墙上,七零八落的木头楼梯。在沈阳也能看到这样的房子,但那是当年的独栋别墅,比这单元房强多了。

经过几年的铁路变革,实际上戚机厂已经只能苟延残喘,内燃机车的市场在不断萎缩,高性能高可靠性的机车又比不过外国人。但是地方和部委都还照顾着戚机厂,那些靠戚机厂的人们生活还蛮悠闲,只是没有那么现代化,开车的人不多,生锈的大二八自行车随处可见,美发店贴着“小香港”的招牌,让人猛的一下跌到了二十年前。在戚墅堰还修了一个很迷你的高铁站,两个站台,候车厅只有四五十个座位,四五个工作人员基本都在聊天。火车站盖的很高大,面前一个很大的广场。早上八点多钟太阳已经很猛了,广场上只有一个老头在树荫下练拳。在戚机厂的地盘里,工厂、招待所、电影院、食堂、小学、公园、火车站一应俱全,俨然是大国企的派头。

早上离开宾馆的时候把帽子忘在了客房里,回头让峰帮忙去去问问。